高手过招,惺惺相惜
1952年,林散之到合肥来参加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,与懒悟和尚相识。懒和尚看了林散之的山水画说:“要死了!怎么可以画得这么好!”林老当然也不甘示弱,问他:“你也画得不弱啊!”他们俩像两个高手过招,各自被掌风震退了一步,心里明白对方功力。当时结为莫逆之交。懒和尚逢人即宣扬林散之的诗、书、画、道德、文章皆为上品。林老也逢人就说和尚画得好,夸之不足,还为他赋诗云:“云树年年别,交游淡更成。。好纸何妨旧,颓毫更有情。平生任予略,墨里悟空明。”
贺泽海先生在《禅意入画,挺立尘表》回忆恩师道:“法师一贯主张以书法入画,谆告我曰:‘古人曾言,书皆回腕藏锋,能以笔留住,不得直率流滑,书法如是,画法亦如是’。”
和尚在北京走丢了
1958年,国务院组织一个佛教代表团出访东南亚各国,成员当中就有懒悟法师。可就在代表团于北京整训的时候,懒和尚却脱离团队回来了。后来才知道,是他受不了规矩。他说:“每天要洗澡,隔一天要换衣服,受不了啊!”其中深层次的原因是:他在北京正遇到故宫晒画子,别人每天在学习佛法和出外的纪律,他倒好,每天晃到故宫看画,目识心记,忙得也是不亦乐乎。他进到展厅,先是通览一遍,然后逐件细读。他在巨然、范宽、黄子久、倪云林、石溪、石涛、弘仁、龚半千的画前看得最仔细,一边看一边念叨着:愧对前贤啊!愧对前贤啊!有时赶不上吃饭了,就在街上买两个馒头,喝碗茶,回来接着看。一直看到故宫博物院要关门了,别人来催他,犹自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离开。值班的人员很奇怪,不知道一个出家和尚为什么对画痴恋成这样!
他痴迷看画不要紧,可让组织学习的一干僧众着了忙。大家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,急得到处去找。后来在故宫找到他,只见懒和尚正对着宋元名迹发痴呢。后来就有人提意见说,你太个人主义了,简直就是自由散漫。懒悟也不搭话,回到驻地后,找到巨赞法师说:“我不去了!我要留下来看画。”巨赞拗不过他,也知道他的性格,请示有关部门后,同意了他的要求。懒悟滞留在北京,好不快活,天天早上故宫一开门他就去了。一边看,一边用手指在脏脏的僧袍上画,可谓大开眼界。
圆寂于月潭庵
“破除四旧”那会儿,懒悟和尚被撵到僻处——环城马路边的月潭庵。和尚被分配到一间上无顶棚、四壁透风陋室里,一到雨天泥浆下注,几不堪容身。这样的环境下,别说画画了,连基本的生存也成了问题。
慢慢的,和尚的身体支持不住了。这时,与他来往的只有大窑湾小学的一个教师,叫林文奇。他陪侍在法师的身边。临终的时候,他把毕生收藏的绘画与作品托付给林文奇。据后来人回忆:他对来探视他的后学说“这下子好了,他们帮我彻底放下了,我真的做到赤条条无牵挂来去无牵挂了!”闻之凄然。没多久,和尚就圆寂了,时在一九六九年四月二十四日,终年约七十岁。
著名书法家、诗人刘夜峰曾赋诗叹曰:“傲骨方心种祸胎,月潭圆寂事堪哀。人心到此能无愧,死后方知大雅才。”
懒悟也是在死后,方渐渐被人所认识,认识到他是我们身边的一个大师,是一个在艺术上超越了时代的高僧大德!他是新安画派最后一个传奇性的继承者。1983年5月,在社会各界关心与鼎力协助下,市工人文化宫展出法师一百多件作品。与此同时,渐江法师暨黄山画派的名作展,在省博物馆展出,一前一后两代高僧的笔墨在肥展出,引起了很大轰动。1984年清明节,省佛教协会将其骨灰安放于九华天台峰下,立碑永志。斯人虽已殁,千载有余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