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喜欢用一种比较超现实的幽默来表达生活的荒谬
色影无忌:我看你《非影像笔记》中你把自己比喻为一个“夜晚冲出电梯的犀牛”,那是什么样的状态?
张照堂:哈哈,应该是我在电视台上班的感觉,那个时候晚上要值班很晚,晚上回去总是看起来很可怕,什么人都没有,有的时候电梯上来就哐哐哐地响。反正那种想象力是我需要表达的,一到晚上就会有这种感觉,那个时候就会用文字来表达,因为那个东西不是现实的,更不是影像的东西。
色影无忌:可以理解为对于孤寂的一种恐惧吗?
张照堂:都有,也不能简单地说是恐惧。老实讲也是反讽、幽默,只是将幽默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,我喜欢用一种比较超现实的幽默来表达生活的荒谬,我对荒谬感是比较有点儿感觉,所以很多照片有一些荒谬感。

张照堂作品
色影无忌:会不会觉得你内心的荒谬感对照片的拍摄有一些干涉?
张照堂:应该讲是那个荒谬感让你觉得你看到的现实很正常、很平衡,可是我看了就觉得有点儿荒谬,我就会对那个东西比较敏感,比如我照片里边很多拍雕塑的,雕塑在一般人看来就很平常,就是雕塑,可是我感觉雕塑像是活的,旁边的人都有像雕塑的荒谬感,雕塑是活的,是比较有力量的,人在它的周围反而是弱势。
这又不是一个什么娱乐的东西,要讨什么人欢喜
色影无忌:现在时间过去这么多年,你看世界的方式有没有变化?
张照堂:有,但变化不大,你刚刚说的那张拍人体的照片,那个也是荒谬感的一种,荒谬感都还在。因为有这个感觉在,拍摄出来的照片可能会比较属于你个人一点的,不会说大家每个人都拍得出来。

张照堂作品
色影无忌:那张照片出来当时在台湾有什么样的反应?
张照堂:出来当然算是很大胆,大家都觉得这是什么照片啊,吓了一跳。在那个年代的台湾也很少看到这样的东西,虽然有人体,但是人体都是拍那些漂亮的女孩子的人体,大家都会拍那种模特,女模特。从来没有人看到一个所谓模特是一个男的,而且看上去他又有点尸体不全。此外,相机摆在一个很荒谬的地方,让你看到一个巨大的形象,那个时候看到照片之后会吓一跳,眼睛瞪得大大的。我记得那个时候有一个记者,固定在一个报纸写现代艺术的代表作品,有一回就把这张照片登得大大的,很多人吓一跳。那张照片虽然现在讲起来算是将近五十年前拍的,但拿出来,现在的人看了还是吓一跳。所以觉得这个力量还是够的,还是大的。
色影无忌:你在不在乎照片在观看上带给别人不愉悦的感觉。
张照堂:无所谓,因为每一个人看到的观感都不一样,你的创作代表你,这又不是一个什么娱乐的东西,要讨什么人欢喜。
色影无忌:不需要对他人负责任。
张照堂:当然,创作就是做你自己的,这个东西表达你的那个年代自己的感觉就OK了,你怎么可能对那么多不同的观众跟他们解释,跟他们说为什么要这样做,自己去感受就行了。
色影无忌:你要太在乎就不是你自己了。
张照堂:当然了,你想想看那些伟大的艺术作品,一半以上是不愉快的,不是每个人都很愉悦的,怎么样表达一种自己的想法,自己的感觉,为什么要愉快呢?因为本身那些东西,我们生活中有很多不愉快,干吗要装愉快呢,悲苦一大堆,干吗一定要装着明朗或者干吗。当然有人是这样看世界,看生命,OK,他可以这样看,但是有人另外一种角度看也应该是OK。
色影无忌:就像荒木经惟对于“幸福”的理解一样。
张照堂:对啊。